央廣網北京11月2日消息(實習記者潘安怡)據中國之聲《新聞縱橫》報道,唐代詩人賀知章曾在《回鄉偶書》中寫下,“少小離家老大回,鄉音無改鬢毛衰”。少小離家、兩鬢已斑白的他終于重返故里,所幸,當年熟悉的鄉音未改,讓人感慨萬千。而1300多年后的今天,幅員遼闊的中華土地上,我們的方言卻正在慢慢消失。 四川成都附近永寧鎮一位70歲的農民,用當地50年前的方言,講述的一個關于兩兄弟分家的故事。它的錄制者,是四川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周及徐。從2007年開始,周及徐團隊就開始對四川方言的調查和研究,一做就是8年,目前他們已完成對四川140多個方言片區的采集工作。 做方言調研,必須要深入到鄉里和鎮里,找到最合適的“語言發音人”,把他們的方言一字一句地記錄下來,再對發音進行切分、歸納,最終建成數據庫。周及徐教授接受中國之聲記者的采訪時說,團隊里大多是“90后”的研究生,要想把鄉鎮里的方言找準、存好,必須經過較長時間的專業訓練:一般的學生是不行的,他必須經過語言學的訓練。一個要有語音學的知識,一年級要上一年的課,一個是漢語應用學的知識,以及方言學的知識。至少要有這三門課的訓練。還要去實踐,先要在學校里做練習,一般調查盡量用四川的同學,對自己的方言有第一感覺。然后再去相應的地方,比如發音人現在給他講了普通話里面的詞、講了不地道的詞,他能分辨。所以這些“90后”具備這些條件,再下去。 學生培訓好了,發音人到哪兒去找呢?周及徐說,他們選中的發音人,必須滿足幾個條件:要是土生土長、沒有到外地長期生活過的當地人,70歲以上的男性。文化程度不能太高,受普通話影響大;也不能太低,否則可能會不認識方言中的那些字。 這樣“苛刻”選出的發音人,必須在去之前就物色好。在當地政府、朋友和親戚的幫助下,學生們帶著介紹信下去,找到發音人并不難,但最難的是,讓他們對著話筒念完一份3500字的錄音文本。這個過程對老鄉們既枯燥又漫長。 當被問到找到了發音人之后,怎么去說服他們去做錄音采集?周及徐表示,這是一個經常遇見的難題。語言學的調查是有科學方法的,但是發音合作的問題經常遇到。因為一般要2天才能完成一個點的調查。讓一個發音人他坐著來給你發音,用電腦來錄,他會很煩的。甚至我們就遇到,他就不錄了。所以要做很多的說服工作。現在我們也給一定的報酬,但非常有限。更多的是靠說服。 周及徐說,他會告訴老鄉:你們是這個鄉里、鎮里唯一的代表,這里的方言只有你們才說得地道。這些東西,將被做成檔案流傳下去,留給你們的子孫后代。但他知道,整理方言又是一件著急事兒,一來老人們年事已高,二來不少方言早已隨著城鄉的變遷而逐漸消亡:四川話“穿鞋”,叫hai,“大街”,是gai,“巷子”是hang。但是現在,更多的人都把它說成了xie,jie,xiang。這其實已經離原來的發音遠了,變成一種靠近普通話、帶著方言聲調的演變;還有另一種情況,干脆方言不說了,直接說普通話。可能多個20、30年后,我們的方言就基本上要死了。 當被問到,拯救方言的速度能趕上方言流失的速度么?周及徐稱,方言在融合在變化,在向普通話靠攏,甚至被普通話同化掉,這是社會發展的必然。我們沒有辦法去阻止,但是我們還是要通過努力,把方言整理、記錄、保存下來。 周及徐并不是一個人,民間的方言保護隊伍正在陸續壯大。主持人汪涵發起方言調查計劃,拿出數百萬調查湖南方言;作家金宇澄用上海方言寫就長篇小說《繁花》,獲得茅盾文學獎;美國人柯祎藍和司圓直的保護鄉音網站,至今已標注出400多段方言記錄:我們現在所做的,還是語言學的學術研究。因為我們在當地政府目前還沒有專門的政策和措施來幫助整理、記錄和保存方言。但我們現在先做起來吧!其實還有很多工作要做,你把語音數據庫做了,還有詞匯啊,還有語法啊。這些都是非常豐富的,需要大量的人去做。在語言學方面,我們的人才或者經過訓練的學生,還是少的。我們國家語言學的研究相對落后于其他發達國家。 今年,教育部、國家語委正式啟動中國語言資源保護工程,計劃建成包括漢語方言、少數民族語言和口頭文化實態語料的大規模多媒體語言資源庫。5月,陜西方言語音建檔試點工作啟動;6月,天津方言語音建檔上半年錄音工作開始,天津民謠民歌、俗語諺語、勞動號子進入語音檔案;7月,留住東莞鄉音,廣東東莞開始搭建方言檔案資源數據庫。周及徐說,這些拼圖組成的方言地圖,將留住我們文化的根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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